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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敗的38次賭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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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敗的38次賭局

白寒時察覺到陳律的目光,按照平時他肯定會打趣上兩句,但他現在沒有那個心情,只是略顯疲憊地開口道:“任務失敗,游戲結束了。”

陳律楞了一下。

白寒時補充了一下細節,說:“愛麗斯趕到後,情況依舊沒有好轉。於是朱大志在胡文勳的掩護下,拿著手雷和符雲聲同歸於盡了。”

白寒時只用了一兩句簡短的話來描述,但陳律通過文字卻能看到當時的狀況有多慘烈。

爆炸讓地下庇護所迎來了第二次的塌陷,於是在猛烈的晃動,硝煙,火光,以及滾落的碎石中,在那個世界消亡的前一秒,德文斯利緊緊擁抱著作為怪物也作為妻子的愛麗斯。

伊霜或許會將符雲聲護在身下,而符雲聲心願已了,大概會笑著赴死。

至於胡文勳和朱大志,他們一路吵吵鬧鬧,也一路互幫互助,因此胡文勳明知道朱大志要用手雷與符雲聲等人同歸於盡,卻依舊尊重對方的選擇,掩護其達成目標。

但在這場失敗的落幕中,還少了兩個人。

陳律問白寒時:“所以你看到了事情的經過,就只是在看戲?”

白寒時嘴唇微動。

“是。”他語氣中比疲憊更加明顯的,是無盡的寒意:“反正離開游戲後,他們還是要死的。”

陳律從前獨來獨往慣了,但有了夥伴以後發現,有時吵吵鬧鬧的日子沒什麽不好,更何況這兩位同伴還特別包容他的脾氣。

說不上現在是個情緒,陳律覺得有點煩悶,但又好像有點習慣了,以至於情緒波動不會太大。

看來死得多還是有好處的。

陳律也知道這件事也不能怪在白寒時的身上,只是避無可避的語氣會沾染些質問的情緒,道:“所以呢?我這是又死了?你的第38次賭局也失敗了?”

正常人不會對死亡用又這個字眼,但陳律覺得自己不僅是又,應該是“又又又又又……”省略號代表了無數。

龍東浩說,鬼是不會記得生前記憶的。

是的,所以夜火的記憶以夢的形式出現在了陳律的腦子裏。

但當時的陳律並沒有想到這一層,就像正常人不會只是做了個飛檐走壁的夢,就認為夢中的人是自己的前世。

每個游戲世界的結束,他都會比別人晚幾秒恢覆正常。現實的幾秒,是另一個空間無限延長的時間。

陳律在第一個副本結束後看到了現實世界中曾經的白寒時,又在第二個游戲結束後,去往了另一個空間。

那只是一間簡簡單單的房間,四面雪白的墻圍成一個整體,裏面只擺著一張帶有抽屜的書桌。陳律拉開抽屜,看到裏面幾乎就要溢出來的,滿滿當當的紅色寶石。

這樣的寶石他之前見過兩枚,一枚是他從那只醜陋大蟲腹部中取出來的,另一枚則存在於白寒時的指間。只是白寒時的那枚,看上去要比這裏都更加明亮,純粹,就像是真品和仿冒品的區別。

每一枚紅寶石就像是在訴說著每一次的輪回,但終究都是鏡面裏的虛假世界。

白寒時終於朝陳律走了兩步。

“我只能回答你,暫時還活著。”他說,“至於第38次賭約,這會是最後一次。”

陳律察覺到一絲不對勁,擰著眉頭問:“什麽意思?”

“你很快就會知道了。”說完,白寒時再也支撐不住,身子一歪馬上要往邊上倒去。

陳律及時伸手扶住了他:“怎麽了?”

白寒時咳嗽兩聲,說:“沒什麽,被某人榨幹了而已,休息一會兒就恢覆了。”

陳律現在明明只想給他兩拳圈,但看到對方這個樣子,只能暫時將他帶到了鐘塔下休息。

看著對方蒼白虛弱的模樣,他此刻也是什麽脾氣都沒有了,只好撓了撓頭,像是在思考,卻又什麽都沒思考出來。

鐘塔作為月影系統,鐘塔所在的地方即為游戲,所以他在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一切,都只是游戲設定的劇情嗎?包括他的父母,他見到的每一個人,經歷的每一件事,他的整個人生。

陳律扭頭瞪著白寒時,沒好氣道:“所以你和他到底在賭什麽?我作為你們賭約的一環,總不至於連我也瞞著吧。”

他能猜到部分的賭約內容,卻猜不到更為詳細的真相,就像是每次要進行深度探究時,就會有一堵透明的墻將他阻攔在外。

白寒時靜靜凝望著陳律片刻,他的眼底透露著一股死氣沈沈的灰敗,面無表情道:“在這場賭約裏,我的要求永遠是你活著。無論以怎樣的方式活著,虛偽也好,無限次的重生也罷,我都無所謂。”

陳律楞了一下,忽然覺得有些好笑,語氣難免控制不住的難聽:“我他媽是個人,不是你們拿來取樂的賭資。你要我活著,你問過我的意見了嗎?”

他想起上次在街道上看到的老頭和青年,對方像是看不見他,徑直從他面前走了過去。

當時陳律還以為那倆壓根就不是人,現在想來,原來他才不是人。

陳律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。

難怪他是個陰陽眼,敢情他自己就是死人啊!

不對……應該說是半死不活的人。那麽他從小到大看見的“鬼”,其實都是存在於真實世界的人?

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他看見的“鬼”見到了他,反而是更加害怕的一方。

那龍東浩呢?他的存在又該怎麽解釋?

白寒時扶著鐘塔站起身,他的雙眼充斥著可怖的血絲死死盯著陳律,將語調拔高:“你不需要有自己的意見,你唯一的任務就是永遠活在這裏。”

活下去,陪著我。

後面半句話被白寒時硬生生咽了回去

他撒謊了,他從始至終的要求只是,希望能永遠陪在陳律身邊,無論是以什麽方式。

陳律此刻看他的眼神充滿了莫名其妙,一臉操蛋的語氣罵道:“好像這他媽的是我的命吧!你憑什麽來決定我的生死!?”

“就憑現在我才是創造這個世界的人!”

陳律被氣極反而會笑出聲來,他一邊笑一邊點頭:“行行行,你是創造者,你牛!”

那些藏在衣服口袋裏的子彈武器竟然還在,陳律雙手一摸,掏出了一把槍來,直直對準了白寒時的頭。

“創造者會死在他的世界裏嗎?”

看到槍洞的那一瞬間,看到陳律眼神的那一瞬間,白寒時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片段。

但最令他印象深刻的,永遠是第一次。在同樣的場景裏,陳律肅穆冷峻地端舉著槍,而槍洞不偏不倚瞄準了白寒時的頭。

“你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你嗎?”他的聲音冷硬如鐵,搭在扳機上的食指只要輕輕扣下,白寒時的腦袋就會被瞬間打出一個血洞。

但白寒時絲毫沒有要躲閃的意思,他正面迎上對方的目光,說:“開槍吧。”

這一顆子彈終究是要打出去的,但他更希望子彈能落在他的身上。

陳律扣在扳機處的手指動了動,他眼底閃過一瞬的掙紮,最後只是說:“創造者和他的造物,缺一不可。”

隨著一聲槍聲響起,白寒時看到眼前出現了一朵鮮紅的血花,它轉瞬即逝,落下的瞬間染紅了腳下的整塊鏡面。

白寒時怔楞在了原地,耳邊只能聽到綿長的嗡鳴。如果是曾經的他,如果還是夜火,那顆子彈永遠只會打在別人的身上。

可是他變了,這種變化就像是流水匯進海洋,只能前進,不能後退。因為無論重來多少次,白寒時都會知道陳律的選擇。

可創造者和他的造物,並非缺一不可。

在陳律死亡的瞬間,白寒時在人生中第一次祈禱了神的存在,於是他在這個鏡面的世界看見了神。

當時他向神提出了質疑:“你要怎麽證明自己的身份?又能怎麽肯定我一定會再次見到他?”

神似乎笑了,只留下一句詭異莫測的話:“你不是已經見過他了嗎?”

見白寒時沒有回想起來,他便大度提醒說:“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。”

醫院?

白寒時腦子停滯了一秒才驟然頓悟。

他忍不住苦笑,嘆道原來命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,這個世界不過是個巨大的無限符號。

因此他與神做下了約定,只是為了能見到那個人,並且無論生死,永遠待在他的身邊。

“我忽然想到個有趣的游戲。如果你死後這個世界就此瓦解,他死後卻會不斷陷入重啟的循環,”神發出了戲謔的笑聲:“那麽知道真相的他是會殺了你呢,還是會選擇殺了他自己?”

白寒時正要回答,對方卻發出一道“噓”的聲音:“我先來選。我猜他不會殺了你,所以現在你的選擇不能和我一樣。”

從月影降臨開始,神就在觀察所有人類在游戲世界中表現,但只有這兩人超出了他的預料。他們自合作開始便頻頻勝利,一度打破他曾經最引以為豪的設計,這哪裏像個罪人該有的狀態!

所以神在逼白寒時走進這場必輸的賭局,他知道他一定會乖乖走進來的,因為那個人在這裏。

白寒時答應了這場賭約,為他打造的游戲世界就此誕生。這裏吸納了所有在現實中死去之人的靈魂,包括他自己的愛人。

——“我走進一個鬧鬼的房間,這裏陰沈恐怖,遍地哭聲。我感受到了愛人所感受,我經歷了愛人所經歷,於是我決定永遠留下來。”

白寒時眸子裏充斥著暴怒的血光,他沖陳律厲聲吼道:“開槍陳律!”

陳律緊緊盯著白寒時的眼睛,這一刻的他仿佛有了曾經屬於夜火的影子。他的唇角緩慢向上挑起一個細微的弧度,將槍依舊對準了的白寒時,然後食指扣下扳機。

隨著一聲槍響,子彈旋轉著從槍膛射出,它在虛空中拖拽出一條透明的弧線,帶著硝煙的氣味朝著白寒時的方向筆直而去。

那半秒被無限拉長到了極限,直到子彈堪堪擦著白寒時的臉而過,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一條血色的痕跡。

“哢”的一聲,子彈擊中了白寒時身後的虛空。

那裏似乎是一塊鏡面,被子彈擊中後頓時分裂出了無數道裂痕,然後從那些裂痕中有無數清晰可見的血液滲出。

“偷窺夠了嗎?”

陳律收回持槍的手,槍掛在他的指間懶散地旋轉了幾個圈。方才還跟白寒時吵得臉紅脖子粗的他,現在臉上情緒一秒褪去,只剩下得逞的狡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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